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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抓周抓了個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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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 抓周 抓了個啥?

開平二年三月初, 我被封為九嬪之首,亦有了新身份新名字--高元,不是特別好聽, 但意義非凡。

我低頭淺笑, 打量席面上所有人的表情。

李昭自不必說,只喝了兩杯酒, 就仿佛醉了似的,不住地往我碗裏夾菜, 讓我多吃些;

貴妃亦眉眼皆笑, 逗弄睦兒:“小木頭就要做哥哥了, 高不高興?”

而那位羊大學士, 方才被他表妹說了幾句,這會兒再也不敢“不合時宜”地進言了, 心疼地看了眼貴妃,不著聲色地嘆了口氣,低頭緊盯著面前的一道梅菜扣肉。

……

“都動筷罷。”

李昭笑著扭頭, 沖一旁立著的胡馬道:“羊大學士有些拘謹了,你去侍奉他用飯, 多夾些肉, 他愛吃。”

說到這兒, 李昭親自舀了碗湯, 遞給貴妃, 笑道:“這道鴨湯極補, 昭儀昨兒還跟朕啰嗦, 說是她把人參、鹿茸剁碎了,摻和進高粱米裏餵老雄鴨,後又加了火腿, 用文火燉了好幾個時辰才成的,你多喝些。”

“臣妾多謝陛下賜湯。”

鄭貴妃落落大方地頷首微笑。

她抱著睦兒不方便,索性直接端起碗去喝,哪料這小子兩只胳膊伸長了,急吼吼地去搶她的碗,整得她一口都喝不進去。

貴妃垂眸溫柔地看著睦兒,柔聲問:“怎麽了?”

睦兒唇角流出涎水,眨巴著眼:“木頭,喝喝。”

“原來你小子饞了呀。”

貴妃就將碗沿兒湊近睦兒的口,餵孩子喝。

我心裏一咯噔,貴妃未曾做過母親,自然不知一歲大的孩子不能喝這種極滋補又多鹽的東西。

可我沒表現出不滿,由著貴妃餵了睦兒一兩口,手指戳了下這小子的屁股,笑罵:“真是有奶就是娘啊,鄭娘娘這兒有好吃的,你登時就忘了將你含辛茹苦養大的老娘,快丟開,別黏著娘娘撒嬌了,讓娘娘安心用飯。”

說話間,我將睦兒抱回來,讓他坐在我腿面上,隨後忙用筷子給貴妃夾了個杏仁泥裹鵪鶉蛋,笑道:“姐姐吃這個,鵪鶉蛋腥,但杏仁清甜,妾身又加了些酪,吃進嘴裏有股子奶香,很不錯的。”

鄭貴妃聽見我對她改了稱呼,眉尾一挑,忙笑道:“呦,那姐姐可得將這盤鵪鶉蛋全都吃光,才不辜負了妹妹的情兒。”

李昭聽見這話,嗞兒地飲了盅溫酒,笑著打趣貴妃:“少吃些,瞧瞧哎,你這臉最近又圓了些。”

貴妃俏臉登時緋紅,拿帕子隔空抽打了下,難得小女人狀,立馬挽住我的胳膊,笑著攛掇:“陛下真是越發壞了,妹妹得好好地幫姐姐治一下他。”

“放心罷。”

我亦忍俊不禁,媚眼橫向李昭:“今兒睦兒生辰,我就不下你面兒了,快快自罰三杯。”

李昭斜眼覷過來,“悻悻”聳了下肩,笑著咕噥:“行,姐兒倆就專門跟朕作對吧。”

說話間,他端起酒壺,仰頭,直接往口裏倒,咕咚咕咚喝了數口,不當心,弄得滿臉滿身都是。

這人也沒在意,隨意用袖子抹了把,連著吃了好幾塊炭炙羊肉,口裏嚼著,手伸過來,摸了下睦兒的小腦袋,隨後用筷子敲打酒杯,輕輕吟唱:

“哀哀父母,生我劬勞。

撫我畜我,長我育我。

無父何怙?無母何恃?”

唱到後面,李昭眼圈忽然紅了,大手覆在臉上,長長地出了口氣,不知是聯想起自己無父母可依、如野草般苦苦求存的小時候,還是想起那個沒了娘,孤身一人遠去洛陽的兒子李鈺。

我忙湊近他,連連撫著他的胳膊,柔聲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無礙。”

李昭笑著搖頭:“喝多了。”

他很快收拾好情緒,飲了口湯,手指點著桌面,看向貴妃,笑著問:“逆王舊日的心腹大將王猛如今盤踞在兗州,近日屢屢唆使朝中一些官員向朕進言,誇這賊子在三王叛逆中撥亂反正,應當給予嘉獎,這不明著向朕索要爵位麽,真真是煩人,你這邊準備得怎樣了?”

我一怔,曉得李昭現開始與貴妃談朝政了。

他沒讓我走,我就不動。

我佯裝不感興趣,用筷子將鵪鶉蛋碾碎,夾了點蛋黃,餵給睦兒,柔聲哄他:“張嘴,啊,那會兒才吃了兩個小餃餃,好寶寶不能挑食,再吃點。”

睦兒不吃,掙紮著要下地。

我牢牢地抱住他,從盤子裏夾了點菜葉,和蛋黃攪在一起,將這小子放倒,給他餵:“你乖乖吃飯,娘親待會兒帶你去騎小木馬。”

聽見小木馬三字,睦兒登時來了精神,小嘴張得大大的,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我,特別認真地用嬰語說:“多多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我忙笑道:“讓你多多騎一會兒,今晚不給你洗澡澡啦,高不高興?”

這小子嘿然一笑,兩只眼睛登時瞇成了小月牙。

趁著給孩子餵飯的功夫,我偷摸瞧。

貴妃此時坐直了身子,飲了口酒,笑道:“陛下放心,臣妾親自挑選了兩個絕色美人,計謀武藝都是上佳,一個已經爬到了王猛床榻之上,備受寵愛,另一個將會在年中的時候去其副將範希大跟前,王猛老賊驕悍勇猛,強攻不如智取。咱們效仿貂蟬美人計緩緩圖之,估摸著最多三年就能讓他後宅起火,同時他的部下也會離心,待他們內亂分崩離析之時,咱們便可一舉拿下,幾乎不費一兵一卒。”

“嗯。”

李昭微微點頭,笑道:“你辦事朕放心。”

說到這兒,李昭給自己倒了些酒,舉起,與貴妃碰了杯,皺眉問:“趙童明那個孩子怎樣了?”

“臣妾安排他北上,去了曹縣。”

鄭貴妃吃了口菜,細思了片刻:“算算日子,估摸有小一年了。”

“曹縣?”

我不禁出聲。

一瞧,李昭和貴妃此時都在看我。

我緊張心通通直跳,皺眉望向李昭,擔憂道:“對不住,我不是有意插嘴的。梅濂是趙家哥兒的滅門仇人,他母親姬妾、庶子女都在曹縣,萬一趙家哥兒忍不住恨,去殺人怎麽好?”

李昭噗嗤一笑,用筷子輕敲了下我的頭,對貴妃道:“你瞧,當娘的人就是心軟。朕知道你憐憫燕嬌,順帶心疼趙童明,無礙,如今朕派了李少趕赴邊疆為朕組織商屯,順帶讓他暗中教教趙家哥兒生存之道,長長見識。朕就是要讓他日日見到仇家,否則怎麽學會忍辱負重,若是他沖動之下殺了梅家人,那朕覺得他不堪大用,倒也不必栽培了。”

貴妃點頭微笑,緊著李昭的話頭:“陛下料事如神,童明果真是個能臥薪嘗膽的孩子,化名為安博,不僅刻苦讀書,還混入酒樓,做起了小賬房先生糊口,而且時常幫酒樓去梅府送吃食,與白老太太聊得好呢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李昭點點頭,眸中含著抹狡詐之色,笑道:“朕真期望有一日能和他相見。”

說到這兒,李昭忽然看向我們母子,莞爾淺笑:“這頓飯也吃了好久,讓睦兒抓周罷,你而今身子重,別太勞累了,完事後早些歇息。”

“行呀。”

我忙抱著睦兒起身,笑道:“炕上早都擺滿了東西,就等著咱們這位小壽星去抓。”

說話間,我忙囑咐胡馬,去櫃子裏把睦兒的那身新衣裳拿出來,趕緊給他洗換。

……

我帶著兒子去隔壁小屋擦洗換,前前後後忙了小半盞茶的功夫,這才把他拾掇停當。

一切弄好後,我抱著這沈甸甸的小子快步走進上房的內間,四下瞧去,屋裏垂手侍立了好多人,有睦兒的乳母、雲雀、胡馬等,而李昭此時有酒了,正閉眼窩在四方扶手椅裏歇息,貴妃則站在炕邊,笑著同羊大學士說話。

許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,李昭瞬間睜眼,抓住扶手站起,醉得沒站穩,身子踉蹌了幾下,他笑著沖我招手,示意我趕緊過去。

我朝前看去,炕上鋪了塊繡了百子千孫的大紅緞被,上頭擺了文房四寶、算盤、弓、繡春刀、金元寶、印章、奏劄,還有本代表五經的《尚書》。

我擔心這小子好巧不巧抓了朝堂上的東西,又惹得李昭多心,於是這些日子天天給他玩金元寶,而今他一看見元寶就高興,抓住就往嘴裏擩。

抓銀子總不會出錯,世人誰不愛錢?

“來,小木頭抓周了。”

李昭從我懷裏抱走兒子,愛憐地用大拇指揩去兒子唇邊的口水,忽然眉一挑,擡手將自己頭上二龍戲珠金冠拆下,丟在炕上,扭頭看向貴妃和羊羽棠,笑道:“你們也丟兩件上去,朕倒要看看這小子最後會抓什麽。”

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,這狗東西放什麽不好,偏放皇帝的冠。

“哎呦,就沒聽過抓周抓冠子的。”

我白了眼他,忙要將那個金冠拿走,誰知被李昭抓住了胳膊。

這狗東西仿佛真喝大了,渾身的酒氣,單手抱著睦兒,另一手瀟灑一揮:“你甭管,朕倒要瞧瞧,帶著祥瑞出生的孩子究竟能抓個什麽。”

說罷這話,李昭環視了圈四周,目中含著抹狠厲殺意,冷聲道:“今兒小皇子抓周的事,只能了結在這屋裏,若是日後讓朕聽到什麽不該聽的,族誅。”

話音剛落,屋裏立馬黑壓壓跪了一地人,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擡。

貴妃瞧見此,搖頭笑笑,從懷裏掏出塊晶瑩剔透的玉璧,輕輕地放在炕上,笑道:“當初臣妾遠赴雲州會見東海王和楚王,誰知被魏賊探子知曉。魏賊立馬派騎兵追殺,臣妾帶人徹夜逃亡,哪知背後冷箭直朝臣妾的頭射來,當時臣妾身穿鎧甲,冠子上鑲嵌的就是這塊玉璧。臣妾命大,那只冷箭射穿了冠子,將這只玉璧的角也射掉了。陛下既然放了冠,臣妾就放塊玉,待會兒將此物送給睦兒,希望他以後能做忠臣良將,為國為民奉獻一生。”

聽見這話,我總算稍稍松了口氣,貴妃果然機敏。

我笑著上前,倚在李昭身側,斜眼覷向炕上的金元寶,抿唇偷笑:“妾沒娘娘那般厲害的經歷,妾是生意人,便只能放個俗氣的金子,希望這孩子日後富足一生,永不缺銀錢花。”

李昭聽了連連無奈地笑,嗔我:“他本就是天潢貴胄,怎麽會缺銀錢,瞧你這當娘的小氣勁兒,也不說給兒子放個貴重的東西。”

說罷這話,李昭看向羊羽棠,笑道:“羊大學士準備給朕的小兒子放什麽?”

羊羽棠肥胖的身子一顫,癡楞了下,忙俯身,將他帶來的那兩捆書解開,抽出本,雙手捧著放到炕的最邊上,恭敬笑道:“微臣身無長物,便放本《史記》,望皇子日後多讀書、讀好書、好讀書。”

“也行。”

李昭嫌棄地看了眼。

他將睦兒放在炕上,大手輕拍了下睦兒的小屁股,俯身湊到兒子跟前,柔聲哄:“好兒子,去給父皇抓個了不得的東西瞧瞧。”

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,緊緊地註視睦兒。

這小子趴在炕上,茫然地看他爹爹娘親,忽然咯咯歡笑,朝前爬去。

抓金子、抓金子!

我雙手按在胸口,心裏默念,慌地口幹舌燥,用餘光瞧去,李昭也有些緊張,身子甚至往前探了些,急得罵:“別碰胭脂,若是長大變成個好色之徒,瞧朕打不死你,往左、往左爬。”

睦兒沒聽他父皇的,偏偏往右爬,一路推開什麽玉璧、金元寶、文房四寶,一把抓住那本《史記》,歡喜地抱在懷裏,小嘴還去啃,口水流了一書。

這個結果,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想到的。

抓了本書,這算什麽?日後本本分分讀書識禮?

也行吧,如果睦兒長大後真能像鯤兒那般懂事溫厚,是我的福氣。

我笑著扭頭,看向李昭。

他難得癡呆住,嘴半張著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,轉而板起臉,手伸向兒子,沈聲命令:“把這破書給父皇,重新抓。”

睦兒還當他父皇跟他搶,嗯咦地搖頭拒絕,甚至將書藏到背後,就是不給。

“再說一次,給父皇。”

李昭直接動手去搶。

“不、不要。”

睦兒死死地將書抱在懷裏,擰身就往後爬,扶著墻站起來,樂得直揮舞那本《史記》,口裏發出咯咯笑聲。

李昭瞧見此,氣得楞住,轉而頭痛地撫額,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,一會兒嘆氣一會兒笑,最後扭頭,瞪向一旁不知所措的羊羽棠:“瞧見了沒,這個徒兒你可算收好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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